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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一只名为大丸子的猫的独白 (ES狮心/短打)

Chuli_:

《来自一只名为大丸子的猫的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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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食量渐渐小了,剩在面前瓷碟里的食物也在日益增多。变得懒散起来,四肢没有太多力气,常会努力一纵跃到沙发上,在角落倚着抱枕蜷窝整整一下午。感受日光亮烈泛滥然后被云层和地平线缓慢收拢,和一些气力从身体每一寸地方溢出流走,宝贵的时间就静悄悄地被耗费掉了。


现在挑开眼皮看那轮红彤彤的太阳西垂,看那片橘色的霞光落在那人头顶与肩上。


他的头发也是这个颜色,此刻有些偏红了。他俯低身体趴在阳台那里张望,模样让我感到熟悉。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这样等主人回家的。


啧,我不喜欢这个词……我是说,年轻。


想叹口气,对于他和他们。但叹出声怕也只是酷似撒娇的叫声。没办法。我捋了把腮边的胡须,跳下了沙发来到他的脚边,围着他的脚踝蹭了两圈,还用尾巴尖轻轻拍打他紧绷的小腿肚——这就更是撒娇了,格外可耻——我很少用这一招,大概是因为这人很少如此低落吧。


我蹭了一会儿,他终于将目光从空荡荡的街道移开,落到我身上。


他冲我笑,很普通很正常的那种:“饿了吗?”


然后把我抱在臂弯里,用手往上掂了掂,我的下巴搁在他肩窝上,姿势有点别扭,听他说:“今天还是没有虾肉可以吃噢……”


“喵。”这算是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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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只猫,是很常见的那种花斑猫,名叫大丸子——虽然只是一只猫,但我也清楚这不是什么帅气非凡的名字,随口一唤都让人忍俊不禁。名字不是由我主人取的,主人本打算叫我罗宾汉之类的,可到了レオ那儿,我的名字就被他兴奋而草率地敲定了。


时间不多,但还是想从头慢慢说起。


我是经由主人的一位朋友的手来到这个家的,作为庆贺乔迁的礼物,从宠物店选来塞进了铁丝笼子里然后被带到了这里。一双手抓住我的前肢把我从笼子里提出来,我脖子以下的身体都悬挂在半空中,拉扯的滋味很不好受,我狠狠地盯着面前这个不懂如何正确对待动物的人,盯着一双透蓝如水的眼睛。


是非常漂亮的一双蓝色眼睛,尽管我曾经在店里夸耀过自己的蓝眼睛是多特别,但与如此一双对视,还是恳切地感慨那清澈无瑕的颜色。在人类的世界里,也应该是上上级的那种好看了吧。


拥有这样一对湛亮蓝眼睛的人皱着眉头看着我,眉间浮动的是显而易见的不耐。他对送他礼物的朋友抱怨,岚你是嫌我不够忙吗?还给我添这样一个麻烦。


啊啦~王様与泉的生活当然是充实丰富啦~可养一只猫咪也是很添彩的事情,而且——小家伙和泉很相像不是吗?


他仔细打量我,仍然没意识到我作为一只猫下半身掉在空中无支点是多难受。难受得我想拿爪子挠他,即使他将成为我的主人。


那一刻有呼叫声传来,同时我注意到面前人的目光瞬间不同了。我被另一双手接过去,慌乱间与一双翠绿色的眸子交换了视线。


是宇宙人派遣来外交使者吗——!唔,你……长得好像セナ啊!真有趣!


蓝眼睛抗议了:喂,我哪里长得像一只猫了?


然后被唤作国王的人大笑起来,上扬的眼梢上仿佛注了光,闪闪烁烁的。


或许是レオ抱着我的手势就很正确很安定,或许是在他话里我不是一只普通的猫,或许是他明亮光烁熠熠仿佛永不熄灭的眼睛,我从一开始,就很喜欢他。


他是写实的,有着可触温度的人。


——有时我蜷在他腿上,感受人类的五指顺过我脖颈的毛发带来的惬意舒适,眯眼睛时看到忙碌中的主人在听到レオ呼唤后,无奈走过来亲吻他的唇角。那一刻我思索着,会这样想的,不止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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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住主人家是大幸的事。主人虽在嘴上挂着对麻烦的抱怨,但手上仍因我的到来而仔细置办着。他对待任何事情都很认真,烦躁或者只是有点不如他意的时候会把眉头堆起来,目光有些锋利,流露出的情绪中有易察觉的坦诚。就像是在レオ为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主人停下手里的事情皱眉看了看一脸欢喜雀跃的笑容的他,又看了看我,视线交织短暂以致他没有读懂我眼中的意思,只是叹了口气点头——明明是一副不乐意自己的猫咪冠上这样恶搞的名字,眼中却是显而易见挥散不去的温柔默许。


但主人几乎不会唤我这个名字。到了饭点会提着我的后颈把我从レオ膝盖上拎到小瓷碟边看我乖乖地吃碟里的虾肉(是的,我超爱那个,拌牛肉粒的最棒了),然后再去招呼那个只顾沉溺在自己的偌大世界中涂涂改改的人。主人叫他国王大人,或者笨蛋,或者是社会不适应者,或者是唤一声レオ。称呼这些的口气语调都不会用来唤我,所以我听得出来哪些话是对我说的,哪些是说给レオ听的。


主人其实很好懂:至少在我眼中是这样的。


而レオ的一切更纯粹简单,他在现实中拥有自己五彩缤纷的小天地,在脑海中有光怪陆离星云变幻的宇宙。时常说些奇怪的话,情绪的波幅大,空气都会因他的发言都微微颤动。主人在家时レオ会将灵感嗡鸣的瞬间和所谓的圣作神曲都分享出去,主人不在家时他会拎着我的前肢,让我从铺在地上的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里选择。无论我将爪子摁在哪一张上,他都会十分兴奋,翠绿色的眼瞳中盛有鲜亮的因子,笑着说我和他心里想的是一样的。


他不加掩饰地宣告自己的感情,喜爱或是厌恶,都可以爽快地说出来。这是连我这类物种都无法完全做到的事情,要知道生活中总存在许多身不由己和勉强将就。所以我想这是主人把他照顾得太好的原因,谁也不能否认的一个因素。


围观他们翻陈年的相册和整理压箱柜的旧物时,知道了些许他们曾经的故事:他们认识很久了,在一起的时间比相识的要晚上那么一点时间。各自有一条路要走,但并不是分岔路而是并行的两道轨。主人会在翻看照片时笑,笑声在レオ的惊叫中显得低沉而温柔,我卧在他腿边,他的手指抚过我的耳朵尖,惹得耳朵轻轻一抖。


我偏头看他们,听他们争论年少时谁要更傻更迟钝一些,听他们说彼此是怎样迟迟不察觉心意又兜兜转转地最终在一起的。


说真的,这样的时光真的好过头了。对于我这样的有点冷淡不会撒娇讨好主人甚至很少叫的猫来说,是大幸了。我强调过这个。


其实到主人家时我年纪已经不小了,算中年了吧,我是不想承认这件事。童年青少年都过得不是很如意,辗转了几家,最终都因为各种原因被送回了店里。期间被遗弃过一次,塞到纸盒子里放到巷子口还被当时的主人嘱咐过只要叫得可爱就会有人收留你的呀。当时我只觉得,大概人类都只喜欢可爱的事物吧。


——他们有注意过我的蓝色的眼睛吗?不应该是很好看的颜色吗。


所以当レオ一如既往将自己最华美的辞藻都堆砌在一起用来赞美主人时,赞美主人的眼睛如川流如星云时,我会叫一声以示赞同。主人听到这些天花乱坠的夸奖,只是不耐地挥挥手说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实吗——而在转过身时,嘴角还是微扬起的,又收得不留痕迹,但那眼睛的光更明亮了。


他一直是个乐于被肯定夸赞的人啊,幸运的是有人知道这一点。


啊,果然年纪上来了说话都没什么逻辑了。再说点什么吧,时间应该还有点富裕。主人他们日常的点滴太多了,喜怒哀乐是说不完的。对了,是该说近来发生的,关于他们冷战的事。


冷战,这个词挺难理解的,我是从那位把我送给主人的先生嘴里听来的。他来了家里几次,希望起到调解的作用。类似的人有几个,我不大记得清了。


他们的争吵仿佛是毫无预兆的,在一个平静如常的夜里爆发的。平静是指家里氛围,如常是指主人依然是忙完了所有的工作回家。


当主人在外翘了几下门,レオ还趴在茶几上创作,笔尖戳的很用力。我叫了一声以提醒他,而门外的主人已经选择自己掏钥匙开门了。进屋没多久,他们对话的声音拔高,我脑仁有点胀疼——那没你们想得那么小而无用——记不清他们之间说话的条理逻辑。一下子跳开了,回头看到他们彼此侧目而视。


之前发生了什么吗?我不清楚,日子一直有条不紊地度过着,每天两顿拌了牛肉粒的鲜虾肉,主人都不会忘记。但有什么情绪在这屋檐下悄无声息地慢慢发酵膨胀,我将那归结于时间的推移。或者是过去事物的更替。


争吵的当晚他们仍是睡在一间房的,我没有如往常一样溜进去蹭暖气,而是蜷在自己的窝里困觉。直到半夜听到了那房间传来汹汹的对话声。


第二天大早主人就出门了,桌上的早餐照样被摆好了。レオ照样赖床上。有些不同的是主人在换好鞋后将我叫到他身边,手心不停抚摸过我的背脊,末了又挠了挠我的下巴。看着我看了很久,才道了再见。


我看得清晰,他那双蓝眼睛里的异样情绪。却读不明白,因为在之前基本没看过。是基本吧。


然后我目送他离开,跑到阳台看他在转过巷口时回头看了眼。应该是看到了我,挥了挥手。


那一整天レオ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桌上的早餐早就冷透了。没人给我剁虾肉拌牛肉粒,我本来就几乎被时间透支的身体是撑不起来了,努力挠了门,哗哗的尖锐声响终于把卧室里的人挠了出来——当然如果挠门的事被主人知道了,我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我在レオ脚踝边绕了两圈,是提醒他吃饭以及给我饭吃。他呆滞了很久,目光沉甸甸地垂在地上,良久后他蹲下身把我抱在臂弯里,力道有点重勒得让我感觉自己的背脊贴到了我干瘪的肚皮。


“セナ可能不会回来了呢……”他的声音低落,滑进我的耳朵里。然后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气息钝重,让我的耳朵一抖。


或许是工作耽误了。我用舌尖刮过他的手背,当作是安慰,尽管不熟练也不生效。


他散开的头发落到我的头顶,痒痒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清楚那不会太好。


如果真如我所想,那这工作延期也够长的。主人连着三天都没回家,我不敢往深了想,自己的身体在日渐迟钝沉重,吐息和咀嚼都越发困难——这我也不敢往深了想。


レオ其实能照顾好自己,点外卖或者做点简单的饭菜,逛超市买点生活用品和我的猫粮(那可真够难嚼的)。大多时候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创作,或者是做点其他什么的。睡得很晚。我不怎么使得上劲,无法像往常咬着他的裤角按时催他去睡觉。


猫老了应该也有回光返照这一说,在经常遗忘一些事的同时我也会偶尔想起一些事。居然记得挺清楚,记忆里的他们轮廓分明。


想到以前主人也常因工作拖延回家很晚,レオ会听话先去睡以免主人回家发现他还没睡着会被唠叨责备。主卧的床很大,レオ窝在一侧显得很小只(被我这样形容很奇怪吧),留出一旁的很大空间。那时的我会跳到床上,钻进他的被子和他窝在一起,想这样就不会让床太空落落的了吧,而且很暖和。主人回来后会毫不留情地把我挪下床,然后自己躺进同一张被子里,一只手按着レオ的发顶。我还留了点脾气,被打扰了好眠让我有勇气报复主人,钻进他脱下的西装外套里困上整晚的觉,让脱落的毛在外套上自由自在地依附。且对第二日主人的批评毫不理睬。


如今想起来,还是会感慨年轻一点总是好的,至少拥有被人原谅的任性。


……好吧,我又说了那个词。


レオ是在第四天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这不怪他,他也挺不对劲的。他往猫粮里拌牛肉粒(没有虾肉,因为他处理不好),还掺了以往主人会在我有病况时给我吃的药——这当然是不起效的。后来レオ带我去看了医生,在医生说出“年纪到了”这句话时睁大了那双绿眼睛。


居然会吃惊吗?我在他怀里静静地想,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那天从医院回来,レオ抱着我面对手机坐了很久。但迟迟不见他动作。


我的一只爪子被他握在手里,可以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和略微的潮湿。


这让我感到熟悉。这幅画面这灼热又在冒汗的掌心。我想起有一年夏天,主人接了个工作,在异地呆了将近半个月。レオ也是这样对着手机坐了很久,最终抱起我语气轻快雀跃:大丸子我们去找セナ吧!


而后我们先后换乘了四种交通工具,经过了数千里的路程,终于找到了主人工作暂住的地方。レオ站在房门前,将我的前肢提起来悬在面前对着门。当时我想的是他不能先打理一下自己吗,头发都散乱完了。


门打开了,主人挂着营业模式的表情问,然后下一秒愣住了,因为看见了表情木讷疲惫的我的脸。


……大丸子?!


我应景地叫了声。


レオ歪着头和主人打招呼:是大丸子和你如惊喜般诞临的天才之子噢!セナ有没有领略到被神灵眷顾了的幸运!


主人看着我们笑得有些无奈,进屋后レオ和主人简短地寒暄几句后就急切地嘴对嘴互啃了起来。我识趣地跳到远处,回头看一眼发现他们动作快得已经一齐倒在床上了。主人的手指穿插在レオ的头发里,将那一头乱发慢慢理顺梳透。レオ看起来享受极了。


我走开,想着——距离是无法使他们分开了。


现下每天黄昏时分レオ都会在阳台那儿望着那回家必经的街巷。我卧在地板上,看那一片片霞光被风搅动落满他一身,几乎把他淹没了。太阳没进了远处那座水泥森林里,头顶的天空泛起了夜霭的蓝。


レオ退回屋,看到瘫软在地上的我。我困得不行,眼皮耷拉着下一秒就能缝在一起。他抱起我,小心翼翼地托在怀里,让我如以前一样将下巴搁在他肩窝上。他叫了两声那个由他所取蠢得不行的名字,我想应一声,但那个力气。他会认为我还在否认那个傻瓜名字吗?已经这么多年了。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我听见他和那边的人对话,心里生出一片欣慰来,接着那浑浊的睡意就盖过了我的头顶。


再醒来时我看见了主人,听他用放缓的语速和レオ说话,劝レオ接受这件事情。


什么事情?指他们分开吗?


レオ顺了顺我的毛,声音落成一道下滑的弧线:“……大丸子,可是给セナ的礼物啊。”


……我莫名放了心。


主人看着我,眼神温柔而不掩悲悯无奈。他说:“对啊,它是很好的礼物了。”


从主人口中得了鲜少有的夸奖,我还是有点开心的,但也这话里的意味只有一半是匀给我的。


我听他们对话,一搭一搭的节奏渐渐急促起来,生怕好不容易才有的会面演变成一场争吵——但幸好没有。当主人皱着眉打算以起身离开收尾时,身后人拉住了他的手腕。レオ在絮絮叨叨地念着一些不加整理凌乱的话,大部分是解释,堆砌在一起抛到他们两人之间。主人沉默不语地看着他,不动声色,但紧皱的眉头渐渐展开。


最后,这些话被一个吻打断。


我看见主人突然亲吻了レオ后,又与他拉开一点距离,手指顺进他的头发,缓慢地将它们理顺梳透。把脸颊两侧的头发撩到耳后,在レオ还没回过神来时,捧着他的脸印下了第二个吻。


主人的拇指不停蹭过レオ湿润的眼角,其实自己的也差不多。


我再次闭上了眼睛,在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重量从我疲惫乏力的身体卸出时,还想着:这一次,时间也无法使他们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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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之前是否提过自己有一次被塞进纸箱遗弃的经历。那次是得了病,久久无法痊愈,当时的主人已经耗光了养宠物的热情将我留在巷口。我没有如他嘱咐地那样很可爱地叫唤引起路人的注意,甚至自暴自弃地颓废地蜷缩在纸箱一角,不希望被人发现。


可还是被发现了,在一个下雨的午后。那个人把伞撑在纸箱上方,将手探进纸箱顺过我浅疏的毛发,嘴里说着安慰的话。我抬头,看见他被淋湿的肩膀和那双透亮清湛的温柔的,蓝眼睛。


直到他说,雨停了。


所以我其实是最偏心主人的,他那些总是箍在怀里不轻易于公敞开的温柔,那些其实仔细观察就能明了的坦诚情绪,都真实可感。但因为他是最偏心レオ的,我会在他离开后选择紧跟着后者。


而现在,我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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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去过太多地方,没有遇到太多的人,生命中的经历也并不丰富多彩,很多时日都是与这两人有关。当钟摆即将回到那个平衡点,在接近末尾的时刻,我只能用那点微乎其微的气力和期盼付诸他们身上。


希望距离和时间的拉伸和延展都只是短暂,不会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不会令他们苦恼。


即便以后都不会再吃到鲜虾肉拌牛肉粒了,再也不能窝在主人的西服外套里睡觉再也不能把下巴搁在レオ的肩窝上。我也如此祝愿着,简单也用尽全力的最真挚的愿望。而这也只是在他们漫长的人生中,受到的一个最渺小的祝愿。


——有这样的祝愿,我应该也算得上一只不错的猫了。


FIN.
BY.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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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T:大丸子是笑笑 @温柔可人君莫笑 取的wwww笑笑是最可爱的最可爱的!不接受任何反对意见!


补:文中给被遗弃的大丸子打伞的泉泉 是笑笑《春风十里》的泉泉www算是小彩蛋啦!


其实最初只是想成全自己成为lmq的猫的愿望,写写狮心的同居甜饼,但这样意思就不大了小段子就可以搞定了……所以大概还是讲了个X年之痒的故事,总之还是难以入目就是了(


最后,假期快乐。
(这段时间忙完会慢慢把存稿修一修都放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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