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N

White Sonnet

ナグルファルの船上にて:

※先天性的虹膜异色症在医学上可能会引发失聪,大概是这个感觉。虽然是真的但是不要科学考虑(。)比较阴暗。


※含有忄生描写,但不是车,你看直接发都不会被屏蔽(。)第一次写,请宽宏大度地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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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是讨厌医院的。


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憎恶的人。在对方鲜有地出现在教室的日子里,从窗口吹进来的风总会将他身上的味道带到自己面前。那是一种消毒水和针头的金属味混合的、令人联想到死亡的味道。他不想承认当这种气味和窗外那没过几天就会淡去的花香纠缠在一起时,他会对本应憎恨的那个人产生一种怜悯的情感。但是从更早以前,他就对医院抱有强烈的抗拒。


“如果我得了什么重病,你们谁也不许送我去医院。我会自己了断自己。”


从宗记事起,祖父无数次对家里人这么说过。在餐桌边,在去某处的车中,甚至在愉快的海外旅行时。老人身体硬朗,连风寒都不怎么受,特地聘来的家庭医生到头来服务的都是其他家庭成员,但每当提到自己的末路,他都会不断重复这一句话。


祖父一向固执,再加上家主的身份,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动他。大家都只能默默服从,许诺一定照办。只是偶尔提及此事时,家里人的眼神里都会流露出一种对“疯狂”的恐惧。只有他在成长过程中逐渐理解了祖父。


如果要在那种毫无尊严的死亡寻常地发生的地方承认自己终究是无力的,被所谓的天命扼住脖颈,倒不如自己为自己划下完美的句点。他也是这么决定的。


所以他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会为了别人坐在诊断室门前的走廊里。


惨白的。


惨白的墙壁。


惨白的皮肤。


 


那天晚上宗抚摸着美伽的身体,感受着某些语言里被形容为“笼子”的肋骨在肌肤之上凸起。自己为那座笼子雕上花,锁住他脆弱的脏器,让它们不会在他稚拙的行走中像熟透的果实一样滚落。惨白的、不健康的身体。但好歹是能够正常地运作下去的。他毁损的地方不是这里。


他们的触摸没能在维护结束的时候停止。如同濡湿的漆黑羽毛一般的发丝无意识地蹭着宗,在微弱的光线下,宗错觉自己的肩头沾上了一层闪烁的灰烬。原来已经到了燃尽的时候——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始终在从美伽那里夺取。哪怕在不再将他当作人偶之后。埋在对方身体深处的部分在轻微地跳动,但是现在不应该这么做的。可他们都想不出除此之外的安慰。


“老师,这下厌倦我了吧?已经……可以丢掉我了哦……”


美伽断续地吐露着绝望的话语。在天鹅绒般的空气里,蓝色那边的眼睛散发着黯淡的光芒,里面沉睡着的海洋像是快要干涸了,但是随着身体被摇晃着的动作,还是有最后一个浪头碎成泡沫漫出他的眼眶。


“……你没有错。”宗告诉自己此刻应该去抱住那颤抖着的单薄躯体,但他却做不到。他只能带着叹息却坚定地重复了一遍,“这不是你的错。”


然后宗伸出手去抚摸美伽在进行这种行为时总是发烫的耳垂,那里有着唯一经过他的允许才制造的残缺。右边的总是孤单地背负着飞翔不了的羽毛。但此刻宗触摸着的是左边的,很久以前美伽弄丢的那半边耳饰曾经装点过的地方。神话里有两只乌鸦。其中一只——不知是思想还是记忆——再也没有回来,在那片滚烫空虚的皮肤之下横亘着冰冷的死寂。现在他把这一边的听力也弄丢了,而且是一场漫长的丧失。


没有治疗的办法——宗想起几个小时以前医生对他说的话。一开始只是从左边叫他,他偶尔会没有反应。接着是他在舞台上没法听清戴在左耳的耳返。但他没有失误。他完美地踏准了每一个节拍。尽管他没有失误。但这也许是他们遇见过的最难以挽回的事情。


他会在蓝色的寂静里溺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自从他带着不同于常人的虹膜降生的那一瞬间起,就注定有可能失去一半的听觉。现在它很轻易地就化作了现实,不需要也不承认任何努力。他所拥有的美化作了逐渐割离他的生命的利刃。这是我的人偶——是我的重要的人。感受着他活着的温度,宗曾经这么想过,也在心里发誓过。尽管遍体鳞伤,尽管肮脏不堪,但其他事物别想继续伤害他、弄脏他。他有更宏大的理想和追求,但是正是面前的人告诉他,那和追求一些渺小而可悲的幸福并不矛盾。人不是一定能够遵守约定的生物。再崇高的人也很轻易就会死去。但是和那绝对的终结相比,还有更确定的东西在他们之间存在。


身体没有一丝缝隙地结合着,他们总是感到上一秒旧的自己、已经结束的自己被滚烫的彼此杀死,然后从那湿润的、相连的部分开始重生。新的天地在合起的帷幕后被创造着,他们被世界残忍地伤害的细胞被替换,苦痛与受难化作柔软的音韵融化进空气里,向着下一个舞台轻盈地飞去。完整和不完整不再重要。从一开始就不重要。


“怎么可能……”宗凑近美伽在不久的未来就将完全失去被赋予的意义的左耳,像要往那里烙下一段再也不会消失的炽热波形一般:“我怎么可能放开你。哪怕堕入地狱的最底层也要追随我——这可是你的愿望……区区小事,怎么能够动摇得了。”


“老师……?”


美伽的声音沙哑着。伴随着剧烈的战栗,他感到宗的存在进入了自己的最深处,用只有他拥有的钥匙打开了沉重的门扉。被击碎的秘密交融着。为了完成他的世界,为了不破坏他的完美,哪怕从他们一起到达的最高处独自坠落、粉身碎骨,再也无法转生,再也无法呼吸,也一点都不可怕。所以美伽在破碎前央求着宗的拥抱。可此刻他信仰着的尊贵生命在他的体内流动,让那些他无法理解的类似命运的庞大事物瞬间变得微不足道。他感觉自己背后那触及阳光就会融化滴落的羽翼,在属于他们的黑暗中奇迹般地舒展了开来。


海洋在泛滥。


“不要小看我,影片……还没到你谢幕的时候。从今以后,你只需要听我的声音就够。我来指引你。明白了吗?”


美伽看见宗的双眸,在那之中生长着的鸢尾花,安静地燃烧着。潮湿的肌肤在等待那束视线、那双手的爱抚降落。今天还没有被拥抱过。但是自己得到了那一件更加确定的东西,于是一切变得无所谓了。然后他哭泣着微笑。


“这只耳朵听见的最后的声音……如果是老师的就好了呢。”


当他损坏了,能够修补他的只有宗。除此之外,谁也不能。这是何等幸福。如果连他都无能为力,那么至少让自己在他的庇护之下,在他的爱之中死去。但如果能够被容许的话,直到最后一个细胞也毁灭为止,他都想在他的身边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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